俄罗斯退出黑海谷物倡议的代价：恐危及与中国、土耳其的关系

俄罗斯总统普京(Vladimir Putin)决定退出一项允许乌克兰谷物出口至全球的协议是一次高风险下注，可能导致俄罗斯与对其影响力最大的两个伙伴国中国和土耳其的外交关系紧张。

俄罗斯切断乌克兰大规模谷物出口的举动将进一步削弱后者的经济实力，并可能通过推高全球粮价来提高自身的粮食出口收入。不过，这一举动也带来了巨大的代价，因其不仅给中国造成经济压力，还令俄罗斯与土耳其的关系告急。根据上述协议，中国是乌克兰谷物的最大进口国；土耳其是乌克兰粮食的另一主要买家，去年帮助促成了俄乌之间的最初相关协议。

随着俄乌战争的延续，普京再次试图与对手和合作伙伴打外交硬仗，上述举动就是其中一部分。除了退出该协议之外，俄罗斯还对乌克兰的黑海港口和粮食出口基础设施发动了一波导弹袭击，并威胁要攻击黑海航道上的民用船只，加剧了该海域战略航道周围的紧张局势。英国国防部称，俄罗斯上周将一艘军舰开进了黑海南部的一个航运走廊。

据外交官和分析人士称，普京未理会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Recep Tayyip Erdogan)提出的通过谈判让俄罗斯重返该协议的要求。外交官们表示，埃尔多安最近几周多次表示，他计划与普京通话以恢复这项协议，但迄今为止这通电话尚未打通。外交官们说，土耳其官员已继续通过其它各种渠道向克里姆林宫施压。

重启黑海谷物运输协议的时间非常紧迫。到9月份时，乌克兰收获的谷物将开始在仓库中堆积，从而加大谷物及时出口的难度，并给埃尔多安和其他领导人带来压力，迫使他们去努力让该协议得到及时恢复。

在这场俄乌战争中，《黑海谷物倡议》(Black Sea Grain Initiative)仍属于为数不多的外交突破之一。基于该协议，乌克兰出口了3,200多万吨谷物，帮助压低了全球各地的粮食价格，缓解了对于俄乌战争会加剧全球饥饿危机的担忧。

俄罗斯退出黑海谷物运输协议也将给埃及等国带来压力，埃及是全球最大的小麦进口国，也是美国的安全伙伴，尽管埃及受到来自华盛顿方面的压力，但该国在俄乌战争期间仍与俄罗斯保持友好关系。埃及正面临创纪录的60%的食品通胀率以及本币快速贬值，这使得粮食进口成本变得格外高昂。自俄乌战争爆发以来，埃及一直在竭尽全力从印度和其他国家采购粮食，而在此之前，埃及所需的大部分谷物都是从俄罗斯和乌克兰进口的。

之前帮助促成了黑海谷物运输协议并监督其执行的联合国，以及美国、中国等一些国家已呼吁俄罗斯重返该协议。

一位了解协议重启工作的西方外交官表示：“谈判的共同点是，我们都希望俄罗斯联邦重新加入这份倡议。最近我们看到在黑海地区局势升级，这非常令人担忧。”

英国国防部周三在最新情报报告中称，这份谷物协议有助于保护黑海地区不被卷入冲突，但称现在由于俄罗斯退出协议并在该地区部署小型战舰“谢尔盖·科托夫”(Sergey Kotov)号，风险正在上升。英国国防部说：“现在该地区暴力的强度可能上升、范围可能扩大。”俄罗斯尚未就这艘战舰的重新部署置评。

俄罗斯之前称该国拒绝续签协议，要求西方国家根据俄罗斯去年与联合国签署的另一项协议的条款，为俄罗斯的粮食和化肥出口提供更多便利。俄罗斯长期以来一直声称西方制裁损害了本国农业，但今年出口料将创下历史新高。去年，位于克里米亚的俄罗斯黑海舰队司令部遭到无人机袭击后，俄罗斯曾短暂退出该协议，该国将此次袭击归咎于乌克兰。

分析人士和外交官们说，俄罗斯退出黑海谷物协议之前，埃尔多安采取了一系列举措，暗示他的外交政策从俄罗斯向西方倾斜。埃尔多安决定让一批根据去年交换战俘协议居住在土耳其的乌克兰军事指挥官返回乌克兰，并暗示赞同瑞典加入北大西洋公约组织(North Atlantic Treaty Organization, 简称﹕北约)，这些做法激怒了俄罗斯。

“我认为普京不像以前那么信任埃尔多安了，”曾在土耳其驻俄罗斯大使馆任职的前高级外交官Gulru Gezer说。“我认为俄罗斯方面，尤其是克里姆林宫，正在质疑埃尔多安的思维方式。普京不接电话是不寻常的，”她说。

前土耳其外交官、伊斯坦布尔智库Edam的负责人Sinan Ulgen称：“土耳其向西方倾斜可能有助于举步维艰的土耳其经济，自瓦格纳(Wagner)准军事组织最近在俄罗斯发动兵变后，埃尔多安可能认为普京势力被削弱了。”

Ulgen还说：“我们现在处于土俄关系的一个不同阶段，埃尔多安有求于普京的少了，而普京有求于埃尔多安的多了。”

俄罗斯退出该协议也给俄中关系带来压力，中国是对克里姆林宫影响最大的伙伴国。通过《黑海谷物倡议》输出的粮食中，约有四分之一流向了中国。

美国智库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的食品和水安全专家Caitlin Welsh说：“中国正在公开暗示，非常希望看到《黑海谷物倡议》继续下去。”

上上周四，乌克兰副经济部长在北京会晤了一位中国高级官员，双方讨论了扩大粮食出口的事宜。上周日，中国向联合国安理会表示，鉴于《黑海谷物倡议》在全球粮食安全中的重要性，该倡议应当得到执行。与此同时，中国官方媒体刊登文章称，这项倡议应该继续下去。

俄罗斯已表示将填补在全球市场上消失的乌克兰谷物供应。但Welsh说，虽然俄罗斯有充足的小麦储备，但无法替代原本应大量销往中国的乌克兰玉米。据乌克兰谷物协会(Ukrainian Grain Association)提供的信息，中国玉米进口总量的逾四分之一以及大麦采购总量中的很大一部分都通常是来自于乌克兰。

据出售这批货物的乌克兰谷物贸易商Kernel称，俄罗斯上周对乌克兰黑海港口的袭击影响到6万吨谷物并导致其中一部分损毁，这些谷物原本准备装船运往中国。

据乌克兰谷物协会称，在上一个收获季节（即2022年至2023年的作物季），约有一半的乌克兰谷物（约2,900万吨）是通过黑海走廊出口。其余谷物是平均通过乌克兰的多瑙河港口（谷物在那里装上驳船运往罗马尼亚港口）以及与欧盟国家相连的陆路交通来运输的。

乌克兰谷物协会的负责人Sergey Ivashchenko表示，对于通过黑海港口直接出口到中国的谷物，乌克兰很难找到替代渠道，因为现在乌克兰谷物出口所经过的国家，主要是波兰和罗马尼亚，并没有在卫生或其他方面获得像中国那样的批准。